十
我本以为这次来找我哥会是一次短暂的寄人篱下。只消我哥动动手指,解决了张奕华这个麻烦,我就可以走出这栋宅子,回到自己的小小出租屋,从此我和他再无往来,各过各的人生。但现实往往不如人愿。 说起来,我和我哥的关系好像一直是这样,时断时续,像桌上一条用水划出的线,稍等一会儿,就凝成一颗颗的珠。 我第一次见我哥,年纪不大,和桌腿差不多高。那时我身体不好,在中药汤味里熏着长大。我妈要强,不肯请保姆,常常累得额头冒汗。 那时我哥也是个孩子,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。我妈把他请进来,他也不说话,一张小脸冷冷的板着,好像看敌人一样。 我妈有时候没心肺,她想起这事儿就笑。她说,那时就知道他恨我,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我,睫毛都不怎么眨,好像我抢走了他什么东西一样。 十几岁的洪怀啸住在高高的白墙后头,有佣人照顾饮食起居,出门也有专车接送,每个月还有私人医生上门帮他检查牙齿。但他还是会一个人打车来到我们家,敲开门,什么话也不说,只是坐进木雕的长椅,两腿放在膝盖上,冷冷地看着我妈给我喂中药。 我猜,那时在我哥心里,蜗居在老居民楼里的我妈和我母子俩,确实是抢了他的东西。 但不管他多么憎恨,见到我们俩的住处,怒气也应该消减了大半。 我和我妈过得并不好,更称不上胜者。 我哥是个聪明人,小时候也是个聪明小孩,他只要用眼睛稍微一扫,就可以清楚地发觉这一点。 于是,他再次敲开我家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