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忙去烧了一壶热水。 “不能说话就别说了,这里没人愿意听。”他毫不掩饰地回怼着,刚刚在伯邑考面前摆出的那张乖巧美丽的脸蛋现在寒得吓人,眼底里参杂着痛楚与悔恨,一身健壮的肌rou却像是拼凑重组起来的那样,不断被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挤压得佝偻萎缩。 屋外躁动的冷风拨乱树影,拍打在花色玻璃窗上发出刺耳的噪音,窗户封得并不结实,凝固在窗沿上的冰溜子融化后不断地向室内反着潮,即使烧着炕,也感觉浑身冰凉凉的。 崇应彪烧完热水之后,熟练地从大衣柜的最下一层掏出几摞白布,用大剪刀剪成几段,用热水浸湿之后开始擦拭炕上的水渍,不,不应该称之水渍了,暗黄黄的一片又有一股sao臭味,是下肢瘫痪的人因为失禁而流出来的尿。 “你毁了我的一生……你知道吗崇应彪……你……咳咳。” 那个半个身子都将迈入死亡的女人嘴巴依旧不闲着,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突兀地瞪着两个大眼睛,由于她实在瘦得过分,透露着一股灰青之色,眼窝向内深深地陷着,空洞无神宛若死人一般死死地盯着崇应彪,牙齿损碎的嘴巴不断嘟囔着,吐字不清,但依稀可以从中辨认出那些骂人咒人的话。 崇应彪继续忙着收拾炕上的污秽,面对如此刺鼻令人作呕窒息的味道他眼睛都不眨一下,擦完屎尿之后他拼尽全力拽着女人的身体帮她翻了一个身,在屁股下面垫上了新的白布之后又去忙着配药。 一遍一遍反反复复,崇应彪对于这套流程已经麻木了。 一切都没变,可似乎一切都变了,在那些扎人的话语刺入他的心脏之时,崇应彪的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来。 他颤栗地吐出肺部的最后一丝空气,鼻尖却仿佛嗅到了一股麦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