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/未尽的家
他的双腿大张,脚腕被扯向两边高高固定在吊环上,赤裸的臀和大半背部悬空,压力全集中在腰和头颈部,像块即将折为三截的钢板。 “劳驾”,他嘶哑的声音滚落进这个喧闹的手术室,比沸水里的气泡还要平常,没有一个人注意他,尽管严格来说,他们是因为他才聚集在此。 “劳驾”,他重复着,咳出了一点血。持续过久的扭曲姿势让他虚弱,话总是说不到底,不知道断断续续地边咳边说了多少次,终于有人向他身边来了。 “请给我水”,他紧紧盯着走过来的人,眉毛拧着,眼里满是哀求。 对方充耳不闻,面无表情,只飞快擦干净他咳时溅到自己胸膛上的血沫,转身而去。 好吧,谁会怜悯俘虏的境地呢?他本想摆出自嘲的微笑,后又决定干脆省省力气。 三日水米未进的灼痛感早已从胃部蔓延到全身,他感到热,但不着寸缕的身体又冷冰冰的。疲乏而没有知觉,面色因缺氧而潮红,他的身躯像捞上来的河泥,甚至过快的心率都能刺激得他发痛。 “砰砰”,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,只是肯定自己一定会死。 “砰砰”,也许在“那些人”眼里,自己是罪有应得,不,也许不局限于“那些人”,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希望审判他至死。 他遥遥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,他们有最冰冷的神情和最匆忙的步伐,像是克制的士兵,又像是强压着喜悦的舞者,光黏在他们的脸上,构成影子独有的舞台,而他是此处唯一的观众。 这些人是不是也沉浸在审判者的快感中?他不得而知。 他又咳了一阵,只觉得空气越发稀薄,腿和腰都已经失去了知觉,除了眼睛,再无法确认这两个部位的存在。